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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不是公立校的老师。但，我做到了老师该做的所有一切。
我紧紧地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着屏幕，上面清晰的显示着一行字“不允许校外培训机构利用寒暑假以及节假日、周末对学生展开文化课程的培训。”
刹那间，意识有些模糊，我深吸一口气，又低头看了一遍。
没错，这份由国务院下发的关于整治教育培训机构的文件，宣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结束。
我把手机抛向一旁，矗立在窗台前发呆，中年失业堪比老年丧子。
恍惚中，我回忆起了在教培行业中摸爬滚打的十年。
（一）
22岁本科毕业之后，我在外地实习了一年便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因为学的是英语专业又有教师资格证，我便把目标定在了当地最火的一家培训机构。
经过投简历，面试，试讲等重重难关，我收到了人资发来的试用通知。
但开心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想要正式入职，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培训和筛选。
拿到合格证才算真正高枕无忧。
为期40天的学习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从体态，唱歌，再到发音，板书，教课教法以及基本的专业知识，可以说，除了初三高三，那是我此生最充实，学习能力最强的40天。
培训，俨然把我从一个青涩胆怯，没有出场，五音不全的黄毛丫头改造成了一个气场一米八，口语过硬，各种英文儿歌，故事信手拈来的专业教师。
考核的那一天，站在讲台上的我虽然心里紧张无比，但表现得却十分得体大方，声音响亮，课堂流程规范，当我上完最后一个环节看见培训师脸上灿烂的笑容时，我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
顺利通过考核后，片区长安排了4个暑期班给我，当时我看着名单和自己的工作证，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工作干好。
轮轴转的课程，成堆的作业，教案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生平第一次，我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机器。
不会腹腔发声的我，嗓子被摧残的一塌糊涂，我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加油，甚至晚间还会再抽点时间回顾孩子们今天上课的表现，适时给家长打去一两个关心的电话。
孩子们课堂听写的错误经常被我勾勾画画，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进行详细的讲解。
好在升班成绩没有辜负自己。
结课后的那天我一口气干了两大碗芒果冰沙，吞咽时寒冷的刺激，引得脑壳一阵剧烈的疼痛，炙热灼烧的喉咙浸泡在这刺骨的冰凉下仿佛久旱逢甘霖。
我抬起头，电视上一群观众正焦灼地等待着那4位坐在皮椅上的导师转身。
那时《中国好声音》红遍大江南北，吉克隽逸的醇厚，吴莫愁的狂野，金志文的隽永，好声音的舞台上，人才济济，令众人惊艳不已。
一整个暑假，我耳边总是似有若无的回荡着华少那段无人能敌的饶舌开场白。
那年，《中国好声音》恰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那年，孩子们提着书袋去上课的情景随处可见。
（二）
一入教培深似海，从此周末是路人。
自从进了这个行业，就没有节假日，寒暑假，双休的概念。
相反，只要学生放假，就是我们最忙的时候。
这些事分内工作，再辛苦都应该，但机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周要有电话作业。
那时，虽然有微信，但不像现在这样普及，和家长的沟通交流主要还是依靠电话。
学生会在电话里朗读上个周末学的内容，包括单词，对话和课文，算是一种课后监督。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家长看到我们的用心。
接电话作业的那两三个晚上，我哪儿也不能去，逛商场？不可能，商场太喧闹。看电影？更不可能，小心旁边的观众把你赶出去，谈恋爱约会？也不现实，整个晚上你跟男朋友说的话不会超过10句。
我只能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等电话。
很多次，手机发烫甚至关机；很多次，这边在听学生读课文，那边又不停地提示我有新的电话打进来；很多次刚挂断电话，想给刚才那个没打通的小朋友回拨过去，但另一个孩子的电话立刻接踵而来。
妈妈说，每次看见我独自一人在客厅的书桌旁接电话时就有些心疼。
她多次劝我去考学校，但我总是漠然地拒绝。
我情愿吃没有周末，要接电话作业的苦，都不愿吃要再次学习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苦。
考公立校的难度在我看来远胜于高考。
除了规范的上好每节课，提高教学质量外，我还会绞尽脑汁地设计教学亮点，是玩个经典的游戏？还是想一个可以提高孩子们积极性的对抗？我也会定期叫一些后进生来补课，哪怕只是多读几遍单词，都心满意足；我还会时常督促自己，给一些家长主动打电话，聊聊孩子的学习，尤其是听写不佳、上课开小差、学习懈怠又贪玩的学生。
我深知，这样的孩子在校内肯定是“边缘化人物”，因为学习不拔尖，而被老师冷眼相待，在偌大的班级里，他们只是路人的存在，他们可能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实现自我价值”，也从来不知道“万众瞩目”是什么感觉。他们习惯了不被看见，也对老师的批评斥责麻木不仁。
这样的孩子在培训机构虽然不会补成天之骄子，但他们却可以在这里找到久违的成就感。
上课可以参与互动，老师也会主动邀请他们回答问题，只要他们有丁点的进步和改善，老师都会啧啧称赞。
我想，教育除了教授孩子们必要的基础知识和文化课程之外，他们的心灵建设和性格培养也十分重要。
能让不那么优秀的孩子开心学习，快乐成长，挖掘自己别处的优势，并且得到老师的关注和认可，对于他们的终生发展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因为自己还算勤奋刻苦，入职第二年的教师节，我得到了机构给我颁发的“年度最佳老师”证书。
虽然奖金不值一提，但有些荣誉和肯定不能完全用物质衡量。
当然，我最开心的还是来自于学生的肯定，教师节的贺卡比这张证书更有意义。
这对于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励和支持。
第二天，我便兴高采烈的请了几个好友吃饭，正当大家兴高采烈的聊天时，我接到了一个学生的电话，等我再回到饭桌时，某朋友不解地问“你们培训机构的老师都这么负责呐？”
还没等我接话，另外一个朋友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道“都是为了续费，怎么可能真的这么上心？不认真一点，涨价都没借口。”
我楞了一下，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应答。
但我隐约被这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给冒犯到了。
的确，培训机构的老师除了教学之外，还要做升班。
甚至可以说，留住学生是我们培训机构得以生存的命脉。
为了留住学生，机构会变着法子搞活动，送礼品，以讨学生家长欢心，老师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孩子喜欢上自己的课，积极主动的跟自己一路学下去。
但私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培训机构不是公益慈善机构，生源是我们维持生计的主要支柱，机构的老师也是有七情六欲需要吃喝拉撒的正常人，除了公家单位，任何一个私企，民办组织归根结底，最后都要看业绩。
没有营业额，谈何生存？没人买你们的产品，如何得三餐温饱？
培训机构也一样，我们的产品就是“教学”。
老师们精进教学技能，对学生尽责用心，孩子从中受益，家长愿意一直选择这个机构，这是双赢的局面。
是不是只有丝毫不计较报酬，不在乎回报，一心一意付出，默默奉献的老师才是老师？
那餐饭我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如今再看，那日的事似乎是一个预兆警示。
餐馆的电视上依旧在放着《中国好声音》，可惜这一季刘欢退出了导师席。
不少网友纷纷留言，大神的离开代表这个节目下了一个档次。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届的选手依旧各个实力雄厚，节目播出之时，大
街小巷，热议不断。
但没有刘欢的《中国好声音》确实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不少人还在期待刘欢明年的回归。
大家不会知道，刘欢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中国好声音》的导师席上。
最光辉的第一届成为了永恒的绝唱。
（三）
时间如梭，一晃眼，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整个教育领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微信的流行和普及，让我终于摆脱了接电话作业的魔爪，各种教育机构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大型机构的分校、品牌加盟校、私人开的补习班……琳琅满目，整个文化教育产业一片欣欣向荣。
不少孩子的节假日已经被培训机构占满，文化课程、艺术爱好，应接不暇。
随着培训浪潮的白热化，迎面扑来的便是教育费用的水涨船高，从几年前的三位数到四位数再到个别机构的五位数，令人瞠目结舌。
不少商人纷纷进入教育产业想分一杯羹。
不少业内专业人士也开始“下海”创业。
孩子们的眼神越来越疲惫，家长们的口袋越来越空。
中国的家长为了下一代的发展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由于个人原因，我离开了机构，恰巧有两名感情很好的同事自己搞了个补习班，邀请我周末去上课。
他们的专业分别是语文和数学，加上我的学科——英语，简直相得益彰，如虎添翼。
我爽快地答应了。
平时备课，改作业，和家长保持定期的联系，再做一些别的兼职，赚点零花钱。
结婚生子之后，生活还算一帆风顺，只是周末不能陪伴小孩会让我有少许愧疚。
经过在机构里多年的磨炼，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上讲台的新老师，不管是从教学上，还是和家长沟通以及和孩子的相处上，我都游刃有余，知道突破口在哪里，也学会了洞察人心。
以前的我特别单纯，百分之九十的心思都花在磨课和提升教学水平上，如今的我开始会想一些“旁门左道”的新玩意儿来哄学生开心。
我之前瞧不上对孩子小恩小惠的贿赂，觉得好老师根本用不着这样，但现在却经常给学生们送糖果和文具当做学习奖励，这些小学生上课积极性大增。
孩子们都很喜欢上我的课，有的学生甚至把我写进了作文里。
不同的学生我也学会
了区别对待，基础好的学生我每周会另外再布置一些额外的习题或者提高任务难度（比如班上大多孩子只要背课文，但他们几个要默课文）基础薄弱的就盯准常考的单词和句型，反反复复操练，多做几次语音作业。
这样优等生的家长会觉得在这边补课物超所值，似乎给他们“开了小灶”。
后进生的家长也觉得老师仁至义尽，算是对孩子足够有耐心了。
有时学期末的评语，我会亲自手写给学生，让他们也笑话笑话我歪七扭八的字。
除了给孩子上我们自己选用的课外辅导教材之外（比如新概念），每周我还会找一些和教材同步的习题给他们练手，任凭你培训机构吹牛吹上天，最后家长只认学校里的分数。
只有校内成绩理想，才会推动家长一直学下去。
当年那个朋友的话是有些难听，但也并未说错，我们的工作做的再漂亮，终极目的都是为了续费和赚钱。
培训机构的老师再怎样资深专业，都掩盖不了培训行业的本质目的是盈利这一事实。
曾经的我在机构做一线老师时，只负责用心教学，上边安排我带什么班我就带什么班，从未思考过别的。
但在朋友这里上课，我便发现，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至少你得考虑一下成本。
某季开学时，其中一个同事找到我说，你的二级班暑假上A课程，三级班暑假上B课程，能不能把这两个班合并一下？都上A或者都上B？
我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二级班有几个学生暑期学不了，这个班本来人就少，这样一来就更少了。”同事微笑着解释。
我一下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为零星几个小朋友单独开班，成本太高，不划算。
我想了想“最好的方法是分别分流，但如果一定要合并，那就都去学B课程，二级班剩下的那几个孩子基础都很好，只要暑假稍微抓紧点，学B 问题不大。”
“好的，那就这样办。”同事喜上眉梢。
可能是自觉心中有愧，暑假对那几个二级的孩子特别照顾和关注，幸好这几个学生天资聪颖，学习自觉，不然真是误人子弟。
曾经的我以为教师就是教师，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但教师行业也是存在鄙视链的，大学高等院校老师>公立校初高中老师>公立校小学老师>培训机构初高中老师>培训机构小学老师
毫无疑问，我处在鄙视链的最底端。
有一次在地铁上，无意听见对面两个宝妈在聊天，其中一个妈妈似乎和某教培机构的老师关系很不错，一直在赞扬这个老师教得好，另一位宝妈有些不耐烦，便说了这么一段话。
“教的再好，也不是学校里的正规教师，如果真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去考公立校呢？还不是考不上？培训机构又没有节假日，上课还辛苦，还要看家长脸色，那里比得上公立校老师轻松自在？会一直培训机构待着不走，也是无处可去吧？”
站在对面的我那一刻就像咽下了一个死苍蝇。
在不少人眼中，学校的老师才是老师，家长们点头哈腰，尊重无比。
教培行业的老师充其量只是“饭后甜点”。只是因为现在时下流行吃甜点，才追赶这个潮流。
行业有三六九等，而各行各业内部又可以细细划分出一个金字塔。
我自是有些落寞，有些事在看穿的那一刻，就像掉入了冰窖。
时光荏苒，很多学生跟着我踉踉跄跄的一路走来，从简单的cat、dog学到复杂的完成时，以及各种从句；从写英文字母歪歪斜斜到字迹规范工整；从口齿不清，说英语含含糊糊到背课文流利标准，口语抑扬顿挫。
是，我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不是公立校的老师。
但，我做到了老师该做的所有一切。
每年的暑假，《中国好声音》都活跃在电视荧幕上，只是渐渐地，我已经叫不出里面那些歌手的名字了，导师也一直在变动更换，这档节目依然很火，但从网友的反应来看，质量已经开始有下滑的趋势。
当时我心里揣测着，这个节目可能也做不了几年了吧。
没想到，最先应验的是我自己。
（四）
2020年，我想这个年份将会和2003年一样永远载入史册。
2003年有令人胆战心惊的非典，2020年有让人闻风丧胆的新冠。
由于病毒肆虐，不少行业受到重创，整个上半年，国家群众都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我已经快半年没上过课了。
直到快五月底，各个行业才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我们也敞开大门，正式营业。
休息了快半年的孩子再次走进课堂时，无一例外的都表现出了有点痴痴呆呆的症状。
休息太久了，在家里过惯了自由散漫的日子，忽然回归正常，整个人就开始蒙圈。
前几周的课上的异常费力，全部都在复习旧知和学校同步的内容，疫情又影响了教学进度，当下这会儿又没办法真正上新内容。
老师，家长都很焦虑，两个同事和我不约而同的决定前面几次课就当免费送的。暑假才真正开始算课时。
现在看来这样的做法，理解的会说我们是良心机构，不理解的，也会嗤之以鼻说一句，假仁假义。
街对面的机构就阴阳怪气的说我们在刻意营销，打造高尚人设。
好不容疫情稳定了，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多赚钱，你们倒好，做起了赔本买卖。
我们权当没听见，嘴巴张在别人身上，你无可奈何。
但会恶意揣测他人好心的又岂止同行之间？
有一次我和某个之前的同事出来吃饭，她跟我说了这么一件事。
以前她给学生上课，会让孩子提前20分钟到教室里来背课文或者给一个写基础薄弱的孩子补差，比如下午两点上课，她会要求孩子们1点40到。
但由于疫情影响了教学进度，不少班级的课时延长了，有的是上课点提前了，有的是下课点拖后了，之前这种“教学增值服务”就取消了。
本来无可厚非，说到底，这是老师在利用额外的时间给你做免费服务，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没办法进行了，也并无不妥。
但有些家长就是拎不清，他们质问老师，为什么不继续让孩子提前去教室学习？以前都有，现在没有了，你们也开始唯利是图了。
听到这样的话，不觉得心寒。
我不禁想起了那则注明的小故事，你每天都免费给别人一颗糖，忽然有一天不给了，别人就咒骂你忘恩负义。
他们早忘了，你本可以不给的。
给，根本不是你的义务和责任，你会给，恰恰是因为你的善良。
自己今年暑假也遇到了这样的事，班里有个男生贪玩偷懒，在家里从来不背单词，经常被我留堂。之前一直都是妈妈来接，妈妈明事理，每次都心怀感激，但有一次是奶奶来接。奶奶便肆无忌惮的在走廊骂骂咧咧，一开始是骂男孩学习不自觉，继而开始攻击我，最后开始抨击我们这个行业。
“你们培训机构就没一个好人，不然国家现在怎么会打压你们？”
“不是发语音就是留堂，小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既影响他睡觉又影响他吃饭。”
暴脾气的我终是没忍住，立马站起来，反唇相讥。
“老师留堂，老师是和孩子一起挨饿；学生发的语音，我们要逐条去听取回复；有这些闲工夫我们老师轻轻松松再收几个VIP多赚点钱不好么？我们是吃饱了撑的非要这样折磨自己？现在还会有老师利用自己的闲暇时间免费留学生讲解知识，您老得感恩戴德了！有些老师上课就来，下课就走，大半个学期过去了连学生名字都叫不全，有时作业都是让学生互改！你要是中意这个类型的，就牵着你孙子赶紧走，我们伺候不起。”
一段噼里啪啦的犀利言辞脱口而出，讲的我青筋暴露，额头冒汗。
那个奶奶脸红一阵白一阵，良久才又悻悻地走下楼去。
我双手叉腰，高昂头颅的模样像极了菜场跟别人吵架的无理泼妇。
事后，同事把我拽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何必要去和一个老人家斤斤计较？”
“俗话说得好，‘侮辱我可以，侮辱我的职业不行’”我依旧愤愤不平。
“你真的以为自己很清高？现在咱们教培行业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别再留学生，别布置那么多作业，别再那么上心了！别人非但不会感激我们，还会惹出一大堆是非，先把暑假的课赶紧上完就算了。”同事的语气很挫败，又很无奈。
那一刻，自己的情绪有些没绷住，泪如雨下。
为什么我们现在就沦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扫黄打非？
我环顾四周，心里一阵怅然，这个校区是今年才装修好的，新环境，新设施，宽敞明亮，比之前的校区大了许多，为了暑期开业，我们准备了很久，还特地请了专业公司来做甲醛测试，确认完全标准规范才决定暑期开课。
半个月前我还跟学生兴致盎然地说，咱们暑假就去新校区上课，再也不会跟别的班的小朋友抢厕所了。
孩子们都翘首以盼，满心欢喜。
万万没想到，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这个行业就被判了死刑。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上一秒，你还在憧憬未来不可限量，站在山顶傲视群雄；下一秒立马坠入万丈深渊，受百般凌辱践踏。
我们自是明白国家的用心良苦和目的，防止教育资本化，实现公平公正的教育制度，促进国民生育率的提高，为家庭减轻负担，阻止恶性竞争...
但职业属性却很难让我们完全中立客观的看待这件事。
最后一次课时，我给某个班级的学生一人买了一杯奶茶，聊天期间，我问他们日后想从事什么职业，他们七嘴八舌说了很多。
“听说新冠病毒不会消失，疫情会维持很多年，那不少职业都会受限，比如旅游，餐饮，酒店。”
“做网红最好！只要有网络，有手机，日进斗金不是梦。”
正当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时候，班里有个一直很低调的孩子忽然问我，“xx老师，你是什么学历？什么大学？”
“干嘛？查户口啊？”我看着他说。
“至少也是个本科，中等级别大学毕业吧？你给我们上课，一年能赚多少钱？”他若有所思的问。
我笑笑没回答。
“你不说就算了，你绝对没有那些网红赚的多。”那个学生开着玩笑。
我苦笑一下，我何止是没网红赚得多，我兴许连他们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如今还面临中年失业。
“那我祝你们，当网红成功吧！”我举着奶茶，言不由衷地说着。
是啊，现在的孩子谁不想当网红？
我将手中的奶茶一饮而尽，陷入了沉思，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自己也很茫然，我唯一知道的是，必须要听从国家的安排指示，不可以螳臂挡车。
困兽之斗毫无意义，损人不利己。
不管什么政策。都会有利国利民的一面，也会有其局限的一面。
也许换个形式继续做培训，平时晚上上课？也许干脆调转车头，换个行业和领域，从头来过？也许转型文体艺术，试试是否有发展潜力？
不管怎么样都好，日子总要过下去。
毕竟，失业不是丧命。
想起我们父辈，98年全国工人大下岗，刘欢老师的“只不过是重头再来”传遍大街小巷，大家终是熬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
“《中国好声音》又开始了，一季不如一季，没什么看点，明后年会不会再有真的未可知。”朋友寡淡地说。
“瞎说，这个节目还是一定粉丝量的，就算真的不办了，电视台也能找到新的节目来替换，山不转水转。”我意味深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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