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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欣彤 孙正奇
编辑：乔娜坤
“这还不到10点，已经陆续来20多人了，有学员、供应商，连警察都来了。”在华尔街英语北京大望路华贸商城店的门口，两名大厦的安保人员告诉小鹿角财经，今天一早，物业领导就通知他们“华尔街英语出事了，抓紧做好安保工作”。
8月12日晚7点，《第一财经》的一则报道将华尔街英语推到风口浪尖。“华尔街英语北区销售负责人通知各中心分校校长，公司将于下周正式宣布破产，并要求各校长通知到各个分校员工，尽快办理离职手续。”
一夜之间，华尔街英语全国三十余家门店全部关闭。
Kathy是华尔街英语北京国贸校区的学员，她告诉小鹿角财经，“我们这个校区有300多人，几乎每个人的预缴学费都在3万元以上，自己是今年5月报名的一年期授课班，36000元全打水漂了，自己还算是金额少的，vip的学费基本都在十几万，vvip有七八十万的。”
小鹿角财经注意到国贸店的门口粘贴了一张公示“华尔街英语国贸店已经停业，如有课程尚未学习使用，请尽快与华尔街英语品牌公司协商解决”。但该公示上并未登载与华尔街英语相关的任何联系方式。
“我昨晚九点多拨通了机构销售的电话，但销售只回复了一句“自己也是受害者”，就没再回复了，微信也始终没有回。”学员Iris告诉记者，自己已经进了国贸店的维权群，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针对此事，截至发稿，华尔街英语方面还未给到具体回应。
小鹿角财经拨通了华尔街英语的官方客服的投诉电话，语音提示“请将微信号码发送至华尔街官方邮箱，48小时之内会有工作人员与您联系。”
培训巨头突然暴雷
“昨天晚上我们校区的学员就建了维权群，到今天早上群里已经有400多人。”北京的学员Juno向小鹿角财经讲述，有人号召大家把网课视频下载并整理到一起上传网盘，从level 1到level 20，都打包整理发到了群里。“因为现在线上课程和英语角已经不能上了，先把网上的录播课件存下来。”
据小鹿角财经了解，维权群里有大量学生和刚入职场不久的年轻人，自己花钱学英语就是希望在未来职场上有更强的竞争力，但谁也没想到，20多年的教育机构，居然一夜间人去楼空。
一位在华尔街英语学了3年多的老学员推测，跑路这件事情或许是蓄谋已久。
“自从2020年疫情后，他们就一直在坑老学员，销售不停的让我们继续交钱升级到VIP，就在上个月还给我打电话让我续费。”
另一位学员也向小鹿角财经表示，疫情期间华尔街英语催我买课，说搞活动，我花了8000元买课，今年5月份销售又让我交了13000元给课程延期，我觉得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公司快不行了。
一位与华尔街英语合作超过7年的供应商告诉小鹿角财经，受到疫情影响，去年2月份，华尔街英语主动与我们暂停了合作，就在上个月，他们的业务又突然找到我们，让印刷一批线下宣发的折页，而且要的还挺急。
“折页已经给他们了，但是有小一万块钱的款还没有结清，昨天看到新闻之后就挺着急的，但是已经联系不上他们的业务人员了，所以今天一早就到线下中心过来看看情况。”这位供应商表示，以前华尔街英语从来没出现过拖欠款项的情况，直到去年疫情结款才开始变慢的。
除了学员和供应商外，小鹿角财经注意到，一起维权的还有华尔街英语的员工。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消息，华尔街英语欠我10万元工资，还不算提成，五险一金也断了，我也在和大家一起想办法维权。”一位内部工作人员说。
“公司从去年疫情开始就压了三个月的工资一直没有发，有些同事等不及就走了，我一直都是想等一等，觉得公司情况会好起来的。”一位销售人员告诉小鹿角财经。
8月13日下午5点，维权群自发组织了学员线上维权会，有上千人参与。
有的学员表示，希望华尔街英语能继续维持线上学习的渠道，满足自己学习英语的需要，也有的学员表示，自己将坚持诉讼并寻求政府的支持。
同样是学员的Gavin律师向大家普及了法律相关对策，但同时也提醒学员们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这种案件能够胜诉，但是执行起来很难，索要欠款时间周期很长，最后大概率是拿不到退款的。”
有意思的是，海外的老师似乎对华尔街英语的破产还并不知情，Joanna说：“昨天晚上10点我还上了Channel课（外教课），那个老师说，他们在海外没有拖欠工资，而且每天早上还有例会，目前工作排期还能看到下周的。”
天眼查App显示，华尔街英语品牌关联公司为华尔街英语培训中心（上海）有限公司，成立于2005年7月，注册资本5100万人民币，法定代表人为David Kedwards，经营范围含英语培训，提供相关的培训咨询。
小鹿角财经注意到，黑猫投诉官网显示，关于华尔街英语的投诉量有581条，主要涉及“隐瞒合同内容诱导学生大额贷款购买课程”、“签完退款合同后不按规定时间退款”、“快倒闭了还拉拢学员续费等情况”。
其中一条投诉信息显示，由于去年年初苏州的华尔街英语门店就已经停止营业，学员多次致电公司官方电话要求退款，但直到昨天，依旧没有收到任何退款，打电话、发邮件、微信联系客服等均无人理会。
此外，天眼查也显示，2021年开始，该公司收到21起诉讼，其中涉及教育培训合同纠纷、服务合同纠纷以及房屋租赁合同纠纷等。
背上贷款的学员们
众多学员中，损失最大的或许是那些贷款缴纳预付费的同学们。如今，课没了，但每个月的贷款还必须得还。
“我真不应该信那个销售的鬼话！”天津校区的Daisy多次向小鹿角财经表示，当初报名的时候遭到了华尔街英语销售人员的“PUA”，还被强烈推荐使用信用卡分期或者是度小满等金融工具来垫付学费。
2019年底，刚毕业的Daisy在商场里逛街，被华尔街英语的销售人员拦住推销。在Daisy的半推半就中，销售似乎看出了她不好意思拒绝，直接将她拉到了最近的线下学习中心。
“我和销售在一间独立的小屋子里呆了三四个小时，她就一直说我这不行那不行，想找个好工作就必须得英语好，现在我的英语水平很差，在这个公司早晚也会被淘汰，让我感觉压力非常大。”Daisy告诉小鹿角财经，不知不觉中，销售拿出一份合同和学习计划，推荐我报名3万多元的一年班，还告诉我，没钱没关系，很多学员都是通过分期平台垫付的学费，然后还帮我算了一笔账，每个月只要还1100元就可以了。
Daisy在销售的“帮助”下，开通了度小满金融的账户，申请了2万元的贷款，同时刷了一万元的信用卡。
2020年，疫情突袭，华尔街英语的线下课全部停罢，转而在线上授课。
5月份，销售又找到Daisy强调英语学习的持久性和长效性，最好再续报一年。续报之后，之前因疫情停了四个月的线下课才可以进行延期。在销售多次劝导下，Daisy再次打开了度小满金融，由于她此前的还款记录良好，现在的贷款额度已经涨到了3万元。
“一股脑就把钱都贷出来了，还刷了信用卡，这次被她忽悠续约了两年，一直到2022年9月。”Daisy告诉小鹿角财经，这些贷款要到今年11月才能还清。
眼下的情况让Daisy感到十分无奈。截至目前，Daisy签署了两份合同，一共预付了76800元的学费，预计有4万多的课程还没有上。
现在华尔街英语已经全部闭店了，选择贷款分期的学员们却还得每月照还贷款。
小鹿角财经独家获取天津维权群汇总的缴费机退款金额情况表显示，截至目前，有262名学员登记缴纳的学费金额约为1647万元，人均缴费超过6万元；在剩余课程方面，仅有10名学员的课程到期时间为今年下半年，绝大部分学员的课程需要在2022年
、2023年结束，更有9名学员的课程将于2025年结束。
此外，小鹿角财经注意到，有162人在预付学费的过程中使用了分期贷款的方式，涉及度小满、招联消费金融、广发银行等多家金融机构。
值得一提的是，成立21年的韦博英语也在去年陷入了“跑路”风波，有报道称,超过八成学员陷入了“没课上但每月还需还款”的尴尬处境。
一位韦博英语的学员告诉小鹿角财经，当时我们以集体诉讼的方式和韦博打官司，虽然官司赢了，但是韦博没有钱给我们，到现在我每个月还得按时还款，否则会影响我的征信。
“不光是学员，我们资金方其实也是受害者。”北京一家消费金融机构工作人员告诉小鹿角财经，我们与机构合作之前会严格考察机构的资质，也出了一些限制，但是像韦博英语、华尔街英语这样的大机构其实是符合规定的，我们在前期很难觉察到风险。
培训贷是资金方与培训机构、学员构成三方合作的模式，资金机构往往是一次性把钱打给培训机构，培训机构给用户提供相应的课程服务，用户再按月给资金方缴纳本息。
“培训贷本质上就是一个无抵押的消费贷款，利率通常较高，但部分学员其实并不具备良好的还款能力，很多收不回来的款也会导致我们坏账增加。”上述工作人员表示，我们虽然能够理解学生们的难处，但贷款还是要按时还的。
成人英语的凋零
随着“双减”政策落地，各地监管机构加强了对少儿培训机构的整顿力度，不少培训机构将目光瞄向了成人英语，但华尔街英语即将宣告破产，也一定程度上表明，成人英语这一赛道并没有想象中美好。
资金链断裂导致无法支付员工工资以及场地租金、物业费，是华尔街英语一夜之间关闭所有门店的直接导火索，此外，成人英语的需求也被不断证伪。
“华尔街英语的总部本来是在尚都SOHO，今年五月份搬到了大望路学习中心，听他们内部人说是交不起房租了，所以和校区合并在一起办公。”一位接近华尔街英语的工作人员告诉小鹿角财经，2019年的时候公司还有3000多人，去年疫情，关闭了十多家门
店，现在仅剩下30余家店，1000多名员工。去年由于疫情的影响，华尔街英语一直到5月中旬才正式恢复线下课程。
“区别于K12阶段的英语学科培训，成人学习英语并非为了“应试”，因此不是刚性需求，并且其学习周期较短，这导致成人英语的获客成本远高于英语学科培训。”中国教育在线总编辑陈志文向小鹿角财经表示，成人英语的商务模式可能很难跑通。
据艾瑞咨询2020年8月11日发布的《2020年中国成人英语市场研究报告》显示，预计2020年成人英语市场规模将缩水37.6%左右，降至595亿元；而成人英语市场规模在2019年为953亿元。
如今，线下成人英语四巨头“韦博英语”、“华尔街英语”、“美联英语”和“英孚英语”已经有两名率先退场，英孚英语也在去年初被爆出拟用20亿美元出售中国区的业务，借壳上市的美联英语今年一季度营收2.1亿元，同比增长13.8%；净亏损8930万元，去年同期净亏损达到1.017亿元。
线下成人英语市场走向颓靡的同时，线上机构的日子也不好过。
今年8月4日，在线成人英语教育公司流利说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收到创始团队私有化要约，计划以每股普通股（或ADS）1.13美元的现金收购公司所有已发行的普通股。财报数据显示，2016年以来，流利说已连续亏损五年，亏损总额达17.9亿元。其中，2019年创下最大年度亏损额为5.75亿元，2020年亏损收窄至3.95亿元。公司的市值也从曾经的6亿美元跌至5000多万美元。
围墙里的人总想冲出去，而围墙外的人总想进来。
8月7日，VIPKID在《致学员和家长的一封信》中宣布了业务转型的消息。老课程关停之后，新课程将主要面向成人教育市场，目前计划上线的有成人课、双语非遗文化素养课、中教口语课和境内外教课等。
8月9日，“51Talk青少儿服务号”微信公众号发布公告称，即日起，51Talk对于境内的青少用户不再售卖境外外教课程，且会继续加大成人英语投入，为成人用户提供高品质课程。
教育是永远的朝阳产业，有人流着泪离场，就会有人心存侥幸，跑步入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