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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题:我的求学经历
作者:叶通贤
来源:《贵州师院校友》(授权发布)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清风送爽,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我——一个十五年前的中师生在而立之年忝列博士研究生之列,回想一路走来的风霜雨雪,不胜感慨。
我出生在贵州省最边远闭塞的乡村,那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优秀农民。我的童年是在牛背上度过的,小学期间以自由放任的玩耍嬉戏为主,学习仅为形式而已。在初中三年间,我的成绩突飞猛进,尤其是理科学习起来得心应手。然而,遗憾的是因多种缘由学校没有开设英语。1990年我初中毕业,在父母及众亲友的轮番诱劝下,我只好放弃心仪的高中而选择报考中师(当时的中师毕业生由地方政府安排工作)。是年,我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贵州省的一所重点师范学校。在中师三年里,我多次荣获“勤学一等奖”、“三好学生”等,貌似风光无限的中师生活其实恰恰给我以后的惨烈痛苦生活悄悄地埋下了伏笔——中师也没有开设英语。
1993年,我中师毕业后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分回我曾经就读初中的那所农村中学工作。在教育教学中,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多次被评为县、乡级“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然而,每当我课余与其他青年教师(他们大多数是专科毕业的)交流时,总觉得他们学识渊博、高雅不凡,自愧浅薄粗俗、低人一等。于是,我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想办法尝尝读大学的滋味,哪怕是专科也好。
1996年,我参加全国成人高考,以全省第三名的成绩如愿以偿地考入了贵州教育学院中文系(专科)。贵州教育学院置身于贵阳市车水马龙的市中心,虽然校园如斗室,但图书丰富、名师汇集、学习氛围特别浓烈。在贵州教育学院两年的学习期间,我十分努力,每学期总成绩均列全班第一,而且还在一家省级学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贵州教育学院给我抑郁的青春留下了无比亮丽的回忆,同时也重演着我读中师时的悲剧——没有开设英语。
1998年我从贵州教育学院毕业,同年参加全国成人高考,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贵州师范大学中文系(本科)。在我浅薄的见识中,贵州师范大学不仅具有像贵州教育学院那样优秀的教授、学者,而且更有宽广优美的校园、丰富多彩的文娱生活以及形式多样的社会实践。在贵州师大求学期间,我不仅努力学好专业知识(有几门学科是免考),更注重加强社会实践锻炼,同时认真琢磨着自己的未来。经过一番思索,我痛下决心,终于在大四的下学期(2000年3月12日)买了第一本英语——许国璋编著《英语》(自学教材第一册)。此后,我对着镜子练口型,A、B、C……开始了不归的苦难之旅。
2000年7月,我从贵州师范大学毕业,由于成绩名列全班第一,两年间在省级学报上发表了三篇学术论文,并在文艺性报刊上有不少“小豆腐”发表,于是省城的一所师专学校决定录用我为该校的教师。能在省城的高校教学,对于我这个在大山里牧牛长大的农村中学教师来说无异于实现了共产主义。但是,考虑到多种因素(两青年教师共处一室;我不能把两个妹妹转入省城上学),我最终还是谢绝了该校的录用,转而去一所地区师专(铜仁师专)教学。
2000年8月底我去铜仁师专工作,同时把大妹转入铜仁市上学(次年把小妹也转入铜仁市上学)。在铜仁师专工作期间,作为一名教师,我认真做好教学工作;作为一名兼职辅导员,我悉心做好班级管理工作;有道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我所带的班级从大一到大三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班级”,我自己也被评为“优秀教师”。然而,除了教学工作、班级管理工作、家中照顾两个妹妹之外,我还要与我的“天敌”——英语生死相依。
自2000年3月至2002年元月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我自学了许国璋《英语》一至四册,背完了《星火式巧记速记》(1-6级)的全部单词以及《2002年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英语》的70%单词。在那两年中,我忘记了春夏秋冬、风花雪月,自己已沦为一台背英语单词的机器。我从许国璋《英语》入手,几乎每一个单词都要查阅词典。我把难记易忘的单词、形近易混的单词抄在卡片上,随身携带,在课间十分钟、在公交车上、在领导的报告声中……皆有我与卡片单词永无休止的“战争”。在英语学习的过程中,如果说单词在毅力的驱动下,可以通过联想、类比、对比、谐音等方法协同记忆,做到与日俱增,而语法却未必能如此。语法不仅需要记忆,更需要理解、顿悟、触类旁通。我用的是《张道真英语语法》,前面的章节比如名词、代词、形容词等学习起来还比较轻松愉快,可是后面的内容比如时态、从句,尤其是虚拟语气使我感到艰涩晦奥,百思不得其解。我深深地记得在“将定语从句变为形容词短语”一节,我当时实在是无法理解,就把例句摘抄在纸条上,让我读初中的妹妹带去学校问她的英语教师。可是,那位英语教师却对我妹妹说:“这样的内容暂时没有必要掌握”。就这样我的语法难题不能寄希望于他人,只能靠自己,常常一搁就是几天,有的甚而要通过一周的反复琢磨才能领会其旨意。
我所居住的张家楼是一栋五十年代修建的旧式楼房,每户一室一厅,计二十六平方米,厨房集中在楼房的两旁,卫生间设置在楼梯的拐弯处。这栋楼是学校专门安排给已婚教师家居或青年教师结婚所用,感谢学校的优待我才能住进此楼。因此,尽管其墙壁斑驳脱落、电线时断时通、室内老鼠横行、过道什物杂陈、楼梯污水常流,它却依然对我充满了温馨的人情味。每天清晨五点三十分,张家楼还沉浸在一片幸福祥和的熟睡中,我就悄悄地起床,此时常常还是满天星斗,仓促洗理完毕便开始了我的英语单词记忆。七点整去学校操场维持学生做早操的纪律(当时的铜仁师专要求学生做早操,这在全国高校中并不多见),七点四十分去学校上课,中午、下午皆要刷锅洗碗做饭,维系三兄妹的饮食生活。晚上七点三十分还要去教室查看学生上自习的情况。忙完了一天的上课、备课、家务杂事等,常常已经是深夜了。这时张家楼的小孩们已停止了哭闹,而隔壁的麻将声却更加清脆刺耳,此时我才可以静下心来与英语这头怪兽鏖战。先温习巩固已背的单词,继而记忆新词,再次看语法看作文,最后做阅读练习,周而复始,夜以继日。
2002年元月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的三天铜仁市的天空都飘着雪花,似乎要为这场庄严的考试再添悲凉、肃穆的氛围。其他的考生或有车送或有人迎,我孑孑一人,穿行在大街上,不仅在考场上要竭尽所为,而且每场考试结束后还要匆匆奔向农贸市场买米买菜,回家还得淘米做饭(当时我妹妹们已放寒假,但学校放假不放人仍在补课),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酸不已。
在人生这场耐力赛中,有时种豆未必得豆、种瓜未必获瓜,耕耘与收获不一定是成正比的;它需要耐心去修复、恒心去激励、挫折去鞭策、失败去磨练;它就像黄河一样,只有经历了九曲回肠之后才能浩浩荡荡、一泻千里。2002年的春寒迟迟不肯消退,好象在暗示着一个令人沮丧的信息即将来临。在一个风雨凄凄的下午,我收到了考研的成绩通知书(当时还不能上网查询成绩),英语40分,政治和三门专业课都是70分以上,在分数面前,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英语实力离考研的要求可谓还隔着整整一个太平洋,真的是苦海无边啊!在家人的劝说下,我决定回头归岸——退出考研队伍。2002年的春夏两季,由于没有考研的压力,生活轻松了,但似乎也失去了人生追求的目标,陡然间觉得生活很无聊很缥缈。此时的心情诚如一位哲人所言,人生的痛苦大致有两个:一是因找不到目标而痛苦;二是因目标高不可攀而痛苦。
酷暑渐消,夏去秋来,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考研报名时间,看着公共场所墙报上张贴的形形色色的考研英语强化培训班的广告,看着报刊杂志上各高校发布的研究生招生简章,我那一度死寂的考研之心又怦然而动。美国的一个老兵曾说:“生命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是啊,想想那个打鱼的桑提亚哥,他所遭受的苦难是考研所不能望其项背的。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又重新拿起尘封已久的《考研英语单词》、《张道真英语语法》等,静下心来细细品读、记诵,奇怪的是那些曾经面目狰狞的单词突然间也变得亲切友善起来。
2003年由于准备不充分,我没有冒昧报考,但是学习的劲头丝毫没有松懈。花开花落,雁去雁回,弹指一挥间就到了2004年的考研时间。天道酬勤此言不逊,2004年我顺利地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心情并非“欣喜”二字所能形容,除了喜悦,更多的是反刍我曾多次用“硬汉子”海明威、“且行且歌”史铁生等伟人来自励的往事。生活中的竞争就像矛盾一样,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而最残酷的竞争莫过于与自己的竞争。人只有不断地战胜自己才能不断地认识自己,也只有不断地认识自己才能不断地提升自己,这大概就是苏格拉底的至理名言“认识你自己”至今还在雅典石柱上熠熠发光的原因吧。人生啊,当我们需要掌声的时候,往往是除了天籁之音就仅剩我们自己苍白的双手;当我们需要关怀的时候往往遭遇的是冷落与遗弃。不过,只要我们内心那盏希望之星火不熄灭,它就会在时间的长河里燃烧出熊熊的燎原烈焰。
在四川师范大学读硕期间,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没有周末,也没有五一、十一黄金周;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踏山嬉水。生活琐碎而平实,偶尔去网吧下一局围棋,或横刀立马,或绵里藏针,在黑白世界的交替演绎中化释郁积于心的愁怅。四川师大虽然未列入“211”的名单,但却不乏名师名家。老师们渊博的学术底蕴、敏睿的学术视角、慎密的逻辑思维令我折服、崇敬,同时也更令人羡慕。于是我下定决心:加入考博大军。接下来就是一边加紧撰写毕业论文,一边紧锣密鼓地搜集考博信息。机会往往是垂幸有准备的人,2006年12月19日,我(提前半年)顺利地通过了硕士论文答辩,这是一件让我暗自庆幸的美事。如果不提前通过论文答辩,2007年4月15日论文答辩的时间与西南大学考博的时间正好天意般地啮合,若此,我哪里还会有来西南大学读博的机会呢?
2007年7月1日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生日,那天也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我在西南大学研究生院里领到了鲜红的、印有“喜鹊登梅”封面的博士研究生入学通知书,多年来的隐忍付出总算收到了应有的回报。
伫立在西南大学秀美的崇德湖畔,回溯自己的考研经历,真是跌宕坎坷,一言难尽。考硕考博也许未必能使自己变成一个化俗去鄙的博学方正之士,未必能给自己带来丰厚的收入、辉煌的前程。但是考硕考博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目标的自我设定,人生可以失去白花花的银子,也可以失去显赫的权势,唯其不能失去目标。目标是一棵常青树,目标是人生奋斗的原动力;没有目标的人生是一幅涂鸦之劣作,是对生命的一种隐性浪费。
西南大学前临碧波荡漾的嘉陵江,后倚层峦叠嶂的缙云山,校内古木参天,绿草吐芳,风景怡人。然而穿行在西南大学的林荫道上,我依然感到烈日如火,双脚如炙。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我是一匹行走在广袤无边的沙漠上的骆驼,滚烫的砂石是我永恒的伴侣。我渴望绿洲,我寻找绿洲,但是,我的生活中也许并没有真正的绿洲。
2007年9月22日
【校友简介】叶通贤,1975年出生,贵州印江人,土家族,贵州教育学院中文系1996级学生,教育学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贵州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术带头人,贵州省人民政府督学,铜仁市教育局副局长、督学,铜仁市市管专家;主持并完成国家社科基金1项、省部级课题3项、铜仁市委重大课题2项;出版学术专著4部,参编高校教材2部;独立(或第1作者)在《高等教育研究》、《中国教育报》、《中国高教研究》、《贵州社会科学》、《教育学术月刊》、《贵州大学学报》、《贵州师范大学学报》、《黑龙江高教研究》、《河北师范大学学报》、《现代教育科学》等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40余篇,其中全国中文核心14篇,部分文章被《全国人大复印资料》、《教育文摘》等全文转载。